翌日续行,照旧是晨光微熹的时刻。

    阿曼归家心切,同行的姐妹们也念着早一日见到人烟便早一日心安落地,最后这一个白日的行程不用阿曼催促,每个人都咬着牙跋山涉水,伸长了脖子盼那代表着活气的,袅袅的山村屋舍。

    接连数日的奔波,白毓娇嫩的脚板皮上早就磨出了黄豆似的水泡,夜里阿曼狠狠心给她挑破了,白日里疼起来还是火烧火燎的疼。

    乔鹤渊看着身后的小丫头一瘸一拐咬着牙,没忍住问了一句,道:“诶,你还行么?”

    白毓仰起小小的脸上满是坚定,道:“我能行的,我不给姐姐们拖后腿!”

    白毓抬头看了看眼下两块乌青分外夺目的乔鹤渊,她跟着白兰霜养她这么大,他也是有些眼力见儿在身上的,也瞧得出来这个大哥哥像个非富即贵的主,从前定没有受过这样的苦,也反过去问了他一句:“哥哥如何?这一路背着师父,想必也很辛苦。”

    乔鹤渊心下一滞,他心里再清楚不过,按他的体力,别说翻山越岭了,就是背着人平地上走上一天,那也是扛不住的。

    眼下且不论逃命一事在精神上如何支撑着他,就单说这奔波数日任不觉疲倦的躯体,就让他察觉出了一些不妙的异样。

    他隐隐约约猜测到其中缘由,可却不敢抽出心力去细想,只说道:“你个小丫头片子都能走,我能有什么事。”

    白毓没好气地冲他皱了皱鼻子,轻轻哼了一声。

    这一处山头终于攀到了尽头,阿曼丢掉手中的木杖,近乎是手脚并用地登上最高处,只一眼,便按捺不住眼里汹涌酸涩的泪光。

    “姐妹们,咱们终于逃出来了……”

    女人们相互搀扶着,拉扯着,手脚慌乱也顾不得蹬掉的的鞋袜,赤脚来到最高处的平底,望见山脚下旷野四邻星星点点的人家,篱间犬吠柴扉鸡鸣,如此这般稀松平常的人间烟火,同她们来说已经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了。

    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,这一处山坳四周的地势,已然算得上平坦,可是往几日经验老到从未有过差池的阿曼,却在这样一段平缓的山路上,接连打了几个趔趄。

    白毓上前乖巧扶着,轻而易举感受到了阿曼微微发颤的身体。

    “阿姊,别慌。”

    “嗯,我不慌的。”阿曼嘴上虽应着,但是脚下却丝毫没有要慢下来的意思。

    眼下正是夕阳斜照的光景,猎户农家日落而息,早早闭了门歇下,阿曼这一路都没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影,内心惶惶不安,几乎是一路小跑进了这宁静的山坳村落,远远将人抛到了身后。

    那一处简单朴实的小院一如她午夜梦回那般温馨,只是被山间岁月平添了一层旧色,提醒着她这个不归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