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傍晚,斯守默从琅余办公楼出来,一眼就看见谭临渊的车非常招摇地停在街对面。

    谭临渊也看到了他,摇下车窗冲他大力挥手。

    斯守默嗓子发紧,左右看了看,赶紧小跑过去,闷头钻进车里,小声问:“您等了很久吗?”

    谭临渊听得懂他的画外音,说:“没有没有,我也刚到。我怕你看不到我,才停在这里。明天我们约好一个地方,不在这里给你招惹麻烦。”

    斯守默应了声:“麻烦您了谭社长,那咱们就在上次那条小巷子里见面吧,行吗?”

    谭临渊点头:“行。一会儿我们吃什么去?”

    斯守默想了半天,没定论。一来他不知道谭临渊平时的饮食喜好,只知道他讲究养生,那么肯定不会去吃乱七八糟的街边小店;二来他预算有限,这样天天去外面吃,不是他这种工薪阶层能承受的;三来他觉得自己应该请谭临渊吃饭,先不说他帮自己补课的事情,天天接送就是一份很大的人情了。

    斯守默偷偷在心里叹息。他长这么大,极少遇到对他这么好的人,他也没有经验消化别人的善意。他心里的那一点点防备和摆脱不了的惶恐,只是因为他不自信,他不相信自己会那么幸运,毕竟一直都那么倒霉,倒霉到他已经懒得从阴影里爬出来,习惯了小心翼翼的姿态。一个早就躺平接受命运和际遇踩踏的人,何德何能被人重视啊。

    所以,从初见时起,他便一直保持双手捧起的姿态,手心里放置的是谭临渊对他的好,他不知道该把这份好安放到哪里,感觉放到哪里都不够周全,也不合适;他也不确定这份好什么时候会消失,时常觉得这份好就像一片雪、一块冰,哪怕他十指紧紧并拢,也阻止不了会被时间融化,然后顺着指缝漏下去。

    他好愁啊。

    斯守默有时候会想:还不如没遇见谭临渊呢,就像从前一样活着,反正他已经适应了,万一……唉,他害怕去适应再次坠落的痛苦,如果一个人的命运里注定不会有温暖,那还是让他一直挨冻才比较仁慈。

    因为一顿饭,斯守默神游天外。谭临渊用余光看了两眼,觉得甚是可爱,小声问:“守默,守默?你想好吃什么了吗?”

    斯守默回过神来:“啊?我也不知道,还是您定吧,我吃什么都行。”

    谭临渊想了想,说:“那……咱们吃饺子去,行吗?”

    斯守默点点头:“行,我请您。”

    谭临渊没推辞,默默开了十五分钟,在一家饺子馆门口停了下来。

    斯守默瞬间又不纠结了,他想:算了,不想那么多了,不就吃两个月晚饭吗?又不是拿不出这些钱,大不了这两个月不存钱,以后晚点买房子。人家一个那么大的社长亲自帮忙补课,来回接送,自己竟然偷偷在这点小事上想了那么多有的没的,真是不识好歹。

    斯守默点了三盘饺子,他怕谭临渊吃不饱,毕竟大体格在那摆着。吃到最后,他那份还剩了两个。他转头找服务员要饺子汤,再回头发现谭临渊把他剩的两个饺子夹走吃掉了。

    斯守默小心翼翼地问:“没吃饱吗?我再点一盘吧?”